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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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城主沈默良久, 開口道:“伏公子如何斷定我不是給自己準備的?”
伏翊:“這點眼力見我還是有的。”他上下掃視城主一番,“你如今的狀態的雖稱不上全盛,但也絕對沒有到沒有密雲晶就不行的地步。”
話說到這裏, 城主知曉自己隱瞞不下去,只好坦誠道:“密雲晶是我給書雅準備的,不過她暫時還不知道此事。”
伏翊皺眉:“她也用不著。”
“伏公子有所不知, 書雅自生下來就體質奇特。她母親修為低下, 生下她後就死了,後來書雅逐漸長大, 我發現她並沒有像她母親一樣天賦低下, 相反的是她修煉速度出奇的快。我本來已經放下了心,後來突然有一天書雅在突破的時候突然出了意外,她不僅修為沒有提高, 反而倒退了一大截。但我當時用靈石填補了一部分,所以書雅沒有察覺到異樣,只以為自己是突破失敗的正常後果。”
席昭剛來九重天的時候靈力皆失,伏翊也是這樣將她的靈氣補上去的。不過席昭是在自己無意識的時候突破了,林書雅則是修為倒退。
“這個法子沒有辦法再用第二次,書雅也遲早會知道此事, 而我最擔心的是, 她修為倒退並非是修煉的問題, 而是神識受損。她的神識先天有問題, 而我之前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如今顧家已經不會再往外兜售密雲晶,倘若錯失這個機會, 我擔心書雅會一直這樣下去。”城主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伏翊早就看出他方才對林書雅發怒的那一出是在演戲,林書雅這麽多年囂張跋扈的態度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還是把她叫過來在自己面前演這一場戲,目的便是想要讓自己不要將怨氣發洩在林書雅身上。
不談其他,城主的確是一個好父親。至少比這世上許多父母都好得多。
伏翊動了動嘴角,“你的要求,我接下了。”
席昭擡頭望著他。
離開城主府後,秉持著有問題就問的原則,席昭開口道:“城主有其他心思,你為何要答應?”
“他是個好父親,至少願意為了林書雅在我面前伏低做小。”伏翊笑笑,“江定城城主在當上城主之前,可是北太城城主的左膀右臂,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答應他的?”席昭眼神有些奇怪。
伏翊此時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隨口答道:“算是一個原因。”
席昭瞳孔地震。
伏翊奇怪地看著她:“怎麽了?”就算是被自己的“善良”給打動,也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吧。
“你……想當城主的兒子?”原來之前他對林書雅客氣不是因為林書雅是他的女兒,而是因為他想要當林書雅的哥哥。
怪不得他到處認妹妹,原來他還喜歡到處認爹。
席昭從沒見過這麽覆雜的人性,一時間被驚到了。
伏翊同樣也被她嚇到了,說話都有些結巴:“你、你怎麽會這麽想?”
她難道不是應該被自己的仁慈感動得痛哭流涕嗎?伏翊之前遇到過的那些女修都無一例外會被自己感動,像席昭這種思維發散到他都跟不上的實在是聞所未聞。
席昭同樣也覺得他的行為聞所未聞,一時間二人陷入僵局,互相看對方的眼神都充滿了不可置信。
最後還是席昭先移開視線,善解人意地說:“我不會否定你的愛好。”
伏翊發現自己已經錯過了最佳解釋時機,而此時他再說什麽,恐怕都會被席昭認為是在辯解。
但他還是不死心地說:“我真的沒有……沒有這種愛好,我答應他是有其他考量。”他甚至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但是席昭依舊不買賬。
“嗯。”知道了,不用解釋。
伏翊心生不妙,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印象恐怕已經往一個奇異的方向奔去了。
他咬牙,既然已經如此,那就幹脆更猛烈一些!
他攬住席昭的肩膀,僵硬地笑著:“阿昭,哥哥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城主府裏,林書雅與城主二人相對而坐,氣氛沒有方才那般劍拔弩張,但也稱不上和平。
“父親,你居然真的打我?不就是密雲晶嗎?顧家又不是沒有,為何非得要那一塊?”林書雅語氣裏滿是埋怨。
城主嘆了一口氣,“倘若不這樣,伏翊如何會相信我的話?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因為你。我這一巴掌是替伏翊打的,不然你以為他會這麽輕而易舉地就答應我?”
林書雅依舊十分不服氣,“他才不敢打我。父親,你給我說實話,你為什麽一定要那密雲晶?而且咱們家的護衛都無法拿到,伏翊再怎麽厲害也只是一個人,他又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能耐?”
林書雅是一直對伏翊有好感,但更多的是一種征服欲。她雖然知道伏翊有能耐,但是再怎麽也不過是一個散修,她看上他是他的福分。林書雅並不覺得伏翊有天大的能力,能從秘境裏拿到密雲晶。
城主臉色一變,嚴肅地對她說:“那是你根本不了解他,你以為他單單只是一個商人嗎?”
“不然呢?”林書雅十分不服氣。
“……他跟顧家有關系。”城主也只知道這一點,但就只需要顧家這個名字,就足以讓他不敢輕視伏翊。
林書雅一楞:“顧家?”
雖然她嘴裏說著去顧家買密雲晶,但是林書雅並不是不清楚顧家的存在即便是她也不是輕易可以接近的。
城主眼神一閃,沈聲道:“密雲晶我有大的用處,此次跟他一起前往秘境,一定要幫他拿到密雲晶,知道嗎?”
林書雅心不在焉地說道:“知道了。”
伏翊跟顧家有關系?他跟顧家是什麽關系?
天色漸暗,江定城內卻並沒有陷入一片寂靜,反而是一種與白日裏不同的熱鬧逐漸蔓延。
席昭感覺自己的鼻子快被熏掉了,為何味道會這麽濃烈?
伏翊看席昭仿佛被味道刺激得狠了的幼貓不住地打噴嚏,笑道:“這些可是好東西,你怎麽這麽聞不慣?”
“其他地方沒有這種‘好東西’。”席昭再次面無表情地打了一個噴嚏,表情全部皺在一起。
伏翊哈哈大笑,一道溫柔得快要滴出水的聲音安慰道:“仙子應當是年紀太小這才聞不慣,等她大一些就會明白了,伏公子莫要擔心。”
席昭揉揉鼻子,悶聲道:“大一些也不會喜歡,除非我換一個鼻子。”
伏翊的笑聲更大了,那道溫柔的聲音也是一楞,隨後捂嘴輕笑:“仙子真是有趣。”
她關上門,掐了個訣,房間裏的香味總算是沒有那麽濃郁了,席昭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這下倒是伏翊發出抗議:“雲娘,你怎麽把這味道給散了?”
“你要是喜歡,可以留在這裏修合歡道。”席昭面無表情地阻止伏翊的抗議。
伏翊瞬間閉嘴,臉上的笑意卻一直沒有下去。
雲娘微訝:“仙子好眼力。”
伏翊帶席昭來的地方是花船。
花船上的修士男女都有,大多都是自願的。有的以此謀生,有的則是像雲娘這種,修的合歡道。
但像席昭,打了個照面就能斷言對方是修的合歡道,的確稱得上有幾分眼力,更重要的是這個仙子看上去不僅年紀不大,修為也不高,這份眼力就更加難得了。
雲娘一向喜歡長相俊美的人,小孩也不例外,當下對席昭的態度越發溫柔:“仙子想吃點什麽?雲娘讓人尋來。”
席昭搖搖頭,聲音冷靜:“不用了。”
“要雲娘親手做的紅燒肉。”伏翊大剌剌地開始點菜,一點都不拘謹。
雲娘輕瞥了他一眼,看得人骨頭都要酥了,她轉頭問席昭:“仙子可想吃?”
對方十分積極,席昭只好點點頭,“謝謝。”
“不客氣。”雲娘瞇眼笑著,誰不喜歡乖巧的小姑娘。
比一旁只知道躺著說話的臭男人好多了。
待雲娘走後,伏翊湊到席昭面前小聲說:“如何?雲娘溫柔吧?”
席昭默默點點頭,跟師姐一樣溫柔。
但是師姐還要更溫柔一點。
(此時正拿著劍砍人的聞越清打了一個噴嚏)
“你覺得她如何?”伏翊語氣暧昧,仿佛是在暗示什麽。
“修為紮實,很厲害,比你還要厲害。”席昭回答得十分認真。
“修為比你高了一大截。”她補充道。
伏翊感到紮心,同時有些失望:“誒,你就不覺得我們有什麽其他關系嗎?”
任何一個見過他與雲娘同時出現的人都會認為他是雲娘的入幕之賓,但實際上。
“你們認識很久,關系十分親近。”
伏翊眨了眨眼,“沒了?”
席昭比他更加茫然:“還有什麽?”
伏翊:“……”
一種罪惡感突然從伏翊心底冒出來,對方還是個實打實的孩子,他怎麽能帶著這麽罪惡的念頭去逗她!
伏翊腦袋被重重打了一下,他抱頭哀嚎:“雲娘,你下手輕一點,把我價值千金的腦子打壞了怎麽辦?”
雲娘依舊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絲毫看不出方才對伏翊重拳出擊的樣子:“不好意思伏公子,雲娘向來是這樣,沒想到伏公子這般脆弱。”
她將托盤放在席昭面前,和善地對她說:“吃吧。”
席昭一點眼神都沒分給一旁哀嚎的伏翊,默默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雲娘手藝的確很好,席昭吃得越來越專心。
獨自表演了一會的伏翊見無人在意自己,只好悻悻然爬起來,發現紅燒肉並沒有自己的份也不敢聲張,只好小聲嘟囔:“偏心,太偏心了。”
雲娘溫柔地笑著,“伏公子,你說什麽?”
“我什麽都沒說。”伏翊也溫和地笑。
席昭擡頭看著二人如出一轍的笑容,突然開口道:“你們是母子?”
“……”
雲娘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柔聲說道:“我要是生了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定然一生下就扔掉。”
伏翊完全不聽雲娘的話,朝席昭露出一個笑:“她是我的小姨。”
席昭默默吃了一口飯,怪不得,這兩個人在某些地方十分相似。
雲娘愛憐地看著吃飯的席昭,一點也不遮掩地開口問伏翊:“這孩子是你的女兒?不錯不錯,我認了這個侄孫女。”
“不,這是我的妹妹。”伏翊把自己的猜測嘰裏呱啦說了一通,成功說服了雲娘。
“怪不得,不過既然顧家沒有認回去,那就是咱的人了。”雲娘聲音雖然溫柔,但是話裏卻透露著一股土匪的氣息。
伏翊肯定地點點頭。
席昭早就放棄了解釋這件事,埋頭吃飯。
伏翊與城主約定好去秘境的時間是一個月後,所以他絲毫不著急,帶著席昭在花船裏看了十幾天跳舞的花姑娘。而在雲娘的強勢鎮壓下,伏翊終究還是屈服了香味,席昭的鼻子得以留在臉上。
而這一天,雲娘突然帶來一個女孩,正是在樓下跳舞的女修其中之一。
伏翊拿出一張空白的紙放在席昭面前,言簡意賅地說:“畫。”
席昭疑惑地看著他。
平時話那麽多,怎麽這會突然話少了起來。
伏翊當然是為了裝逼,他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你不會以為這幾天就白讓你看漂亮姐姐跳舞吧?還記得我給你的那本書嗎?把她的靈氣回路畫出來。”
在小孩子玩得最高興的時候,突然告訴這其實是修行,她必須要寫出一篇修煉心得,伏翊就不信這還治不了席昭的面癱臉。
席昭的確在看見那個女修時稍稍驚訝了一瞬間,但很快就沈默地接過伏翊手裏的紙放在面前,然後就開始盯著那女修出神。
伏翊以為她是想要拖時間,補充道:“今日之內畫完,不然不給你飯吃,亂畫也不行。”
他活生生像是一個虐待兒童的惡人,雲娘痛心疾首,心裏暗嘆自己這個侄兒長歪了。
席昭沒有理會伏翊,過了一會她像是突然回神,但思緒並沒有完全回到身體裏,所以說話有點慢吞吞:“用不了,一天。”
好志氣!伏翊心中暗笑,她恐怕還不知道,只要她畫的有一處不對,他就能挑出刺來。
畫靈氣回路是每一個顧家人都要學的,不會的自然在三年之後被淘汰。即便是伏翊當年學這個的時候也用了一個月才學到讓人點頭的程度,更別說他如今的判斷標準比顧家還要嚴格。
所以說,席昭今日這頓飯,是定然吃不到的。修士少吃一頓飯不會有什麽事,伏翊只是想逗逗席昭而已,雲娘也沒有插手此事。
席昭先在紙上點了幾個點,伏翊笑而不語。
席昭點了更多的點,伏翊笑容逐漸擴大。
紙上的點開始變得雜亂無章,伏翊更加確認席昭是在亂畫。
這也是很正常的,給席昭的那本書並不適合啟蒙,上面其實並沒有教導該如何正確地繪出靈氣回路的圖,所以無論席昭是在亂塗亂畫還是認真在畫,這都是一副不合格的圖。
伏翊沒有期望席昭能立馬畫出讓自己滿意的圖,所以自然也不會失望。席昭放下筆後,外面天色依舊明亮,她的確按照自己所說的沒有用到一整天。
但是伏翊一拍桌子:“不合格!完全不合格!”
席昭沒有生氣,只是將紙放在他面前,冷靜地問:“哪裏不合格?”
伏翊想說首先她畫圖的方法就不正確,但對上席昭認真的眼神,突然想到方才她趴在桌子前仔仔細細畫圖的模樣,突然就有些不忍心。
他咳嗽兩聲,“你……跟我說說這圖是怎麽畫出來的。”方法不對他再教就是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他自我安慰道,完全忘記了自己方才立志一點問題都要給席昭揪出來。
伏翊本以為自己會聽到席昭邏輯不通順的話,但隨著她一字一句,精簡準確地說出每一個點是什麽位置,有什麽作用,可以與其他哪幾個點練起來組成回路,伏翊的神情逐漸認真起來。
他聽著聽著才發現,這紙上的點大小不一並非是席昭用筆不熟練,而是因為它們所在的位置重要性不一樣。而隨著席昭逐漸深入的講解,伏翊聽得入迷,居然真的在那張圖上面看出了些門路。
一旦這扇大門打開,伏翊的思路瞬間通暢。他嗓子眼一哽,防止自己因為太過激動出聲打擾席昭,期間雲娘默不作聲地帶著女修出去,看來他們已經用不著她了。
席昭給伏翊講解的時間並不長,她不愛做重覆的事情,因而已經盡量簡略描述,但時而因為過於簡略伏翊跟不上她,這時席昭的心情就會跌落一小截。當她將全部內容都說完後,心情已經跌落至谷底。
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一句話都不願意說。
伏翊拿起那張紙,此時已經沒有了輕視的念頭,滿心都被驚訝給占據。
初時見到這張紙上的墨點只覺得毫無規律,但現在看來,這卻是一張詳細到不能再詳細的靈氣回路圖。即便是他來畫,也不可能在這一張紙上容納下這麽多的信息。並非是伏翊看不出來,而是因為這張紙太小,最多只能將最基礎的靈氣回路畫出來,至於其他的……
伏翊再次想起了席昭口中的那個“師尊”,他本來很懷疑這個人的存在,但是今日席昭畫靈氣回路的方法又讓他萌生另外一個想法,莫非這個“師尊”真的存在?顧家畫靈氣回路的方法是歷代祖宗智慧結晶,並且每隔幾十年還會修訂,但依伏翊看來,那方法雖然詳細,但是沒有席昭所使用的方法實用。
若是在實戰中不能保證高效,那顧家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話說回來,倘若不是有人一生都致力於此事,如何會創立出這般簡潔卻高效的圖?
伏翊一陣激動,迫不及待地問席昭:“阿昭,你這方法是你師尊教你的?你能將此法說與我聽嗎?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他的聲音在看見雙眼緊閉的席昭時戛然而止。
席昭趴在桌子上,因為身高不夠所以整個人的姿勢十分別扭,饒是如此她依舊雙目緊閉,眉頭微微皺起,從呼吸判斷她此時已經睡得十分熟。
伏翊啞然,這才反應過來外面天已黑,屋內一片昏暗,只餘桌上的照明珠發著光將他們這裏照亮。他竟然與席昭談論得忘記了時間。
雲娘此時端著托盤推開門來,看到了睡著的席昭和略顯癡傻的侄子。
雲娘:“……伏翊,你在做什麽?”雲娘這會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也沒有裝模作樣喚他伏公子,倒是有幾分長輩的模樣。
伏翊無措地轉過頭,看上去有些愧疚:“她跟我說完之後就睡著了,我一時間忘記了時間……”
陰差陽錯的,倒還真的沒讓她吃上飯。但伏翊現在想要打死不久前犯賤的自己,說什麽不讓她吃飯,現在好了,把她累得睡著,伏翊也不知道該不該把她叫醒吃飯。
雲娘長舒一口氣,替他做了決定:“你把她抱到榻上去把被子蓋好,今日這般為難人家一個小孩,真是越活越過去了,回頭好好補償人家。”
無論從哪個方面說來,伏翊這事都做得不對。他一個比人家不知道大幾輪的人,最後居然把人家說得累到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而他還楞在旁邊不知道做什麽。雲娘有些擔憂,她記得伏翊不是挺聰明的,怎麽這會看上去不是這麽一回事呢?
伏翊手忙腳亂地把席昭抱到床上去,平日裏看上去跟個小大人一樣,這會伏翊才反應過來她不過才十幾歲,還是個小孩,就連體重也輕得快要飄起來。他不敢有大動作,僵硬但努力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在榻上,替她脫了鞋再把被子蓋好,長長舒了一口氣。
雲娘就站在一旁看著,見他沒出什麽差錯才輕哼一聲,端著托盤走了。
這飯是給小孩子吃的,伏翊一個大人吃什麽吃。再說了他早已辟谷,少一頓又不會少塊肉。
伏翊也沒有再出去,就坐在席昭旁邊,靠著微弱的燈光仔細看那張紙上的點,消化席昭說的話,越看越覺得玄妙。
但是他總覺得這張畫給他的感覺,有種熟悉感。
就好像是,多寫一個點就是浪費生命?
奇了怪了,他上哪有這種感覺?
伏翊的眼神不自覺地落到正睡得臉頰紅撲撲的席昭身上,那種熟悉感詭異地找到了出口。
“……”
不會吧?
席昭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她是累及後睡過去的。這種累更多是身體上的累,她的體質太差,修為也不高,那女修再如何也是地級修士,觀察對方的靈氣回路對席昭來說算不上輕松。不過她腦子尚能運轉,身體先罷工了,最後只能無奈睡過去。
當她清醒的時候席昭就察覺到了身體上的不對勁,這種不對勁她不久前感體會過。
不待席昭細細去體會,就看見了一雙布滿血絲宛如惡鬼的雙眼。
席昭:“……”
她望著死死看著自己的伏翊,腦子裏轉了一大圈也沒想明白他這是怎麽回事。
伏翊表情幽怨,細看還有一絲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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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沈默良久, 開口道:“伏公子如何斷定我不是給自己準備的?”
伏翊:“這點眼力見我還是有的。”他上下掃視城主一番,“你如今的狀態的雖稱不上全盛,但也絕對沒有到沒有密雲晶就不行的地步。”
話說到這裏, 城主知曉自己隱瞞不下去,只好坦誠道:“密雲晶是我給書雅準備的,不過她暫時還不知道此事。”
伏翊皺眉:“她也用不著。”
“伏公子有所不知, 書雅自生下來就體質奇特。她母親修為低下, 生下她後就死了,後來書雅逐漸長大, 我發現她並沒有像她母親一樣天賦低下, 相反的是她修煉速度出奇的快。我本來已經放下了心,後來突然有一天書雅在突破的時候突然出了意外,她不僅修為沒有提高, 反而倒退了一大截。但我當時用靈石填補了一部分,所以書雅沒有察覺到異樣,只以為自己是突破失敗的正常後果。”
席昭剛來九重天的時候靈力皆失,伏翊也是這樣將她的靈氣補上去的。不過席昭是在自己無意識的時候突破了,林書雅則是修為倒退。
“這個法子沒有辦法再用第二次,書雅也遲早會知道此事, 而我最擔心的是, 她修為倒退並非是修煉的問題, 而是神識受損。她的神識先天有問題, 而我之前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如今顧家已經不會再往外兜售密雲晶,倘若錯失這個機會, 我擔心書雅會一直這樣下去。”城主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伏翊早就看出他方才對林書雅發怒的那一出是在演戲,林書雅這麽多年囂張跋扈的態度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還是把她叫過來在自己面前演這一場戲,目的便是想要讓自己不要將怨氣發洩在林書雅身上。
不談其他,城主的確是一個好父親。至少比這世上許多父母都好得多。
伏翊動了動嘴角,“你的要求,我接下了。”
席昭擡頭望著他。
離開城主府後,秉持著有問題就問的原則,席昭開口道:“城主有其他心思,你為何要答應?”
“他是個好父親,至少願意為了林書雅在我面前伏低做小。”伏翊笑笑,“江定城城主在當上城主之前,可是北太城城主的左膀右臂,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你……是因為這個原因答應他的?”席昭眼神有些奇怪。
伏翊此時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程度,隨口答道:“算是一個原因。”
席昭瞳孔地震。
伏翊奇怪地看著她:“怎麽了?”就算是被自己的“善良”給打動,也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吧。
“你……想當城主的兒子?”原來之前他對林書雅客氣不是因為林書雅是他的女兒,而是因為他想要當林書雅的哥哥。
怪不得他到處認妹妹,原來他還喜歡到處認爹。
席昭從沒見過這麽覆雜的人性,一時間被驚到了。
伏翊同樣也被她嚇到了,說話都有些結巴:“你、你怎麽會這麽想?”
她難道不是應該被自己的仁慈感動得痛哭流涕嗎?伏翊之前遇到過的那些女修都無一例外會被自己感動,像席昭這種思維發散到他都跟不上的實在是聞所未聞。
席昭同樣也覺得他的行為聞所未聞,一時間二人陷入僵局,互相看對方的眼神都充滿了不可置信。
最後還是席昭先移開視線,善解人意地說:“我不會否定你的愛好。”
伏翊發現自己已經錯過了最佳解釋時機,而此時他再說什麽,恐怕都會被席昭認為是在辯解。
但他還是不死心地說:“我真的沒有……沒有這種愛好,我答應他是有其他考量。”他甚至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但是席昭依舊不買賬。
“嗯。”知道了,不用解釋。
伏翊心生不妙,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印象恐怕已經往一個奇異的方向奔去了。
他咬牙,既然已經如此,那就幹脆更猛烈一些!
他攬住席昭的肩膀,僵硬地笑著:“阿昭,哥哥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城主府裏,林書雅與城主二人相對而坐,氣氛沒有方才那般劍拔弩張,但也稱不上和平。
“父親,你居然真的打我?不就是密雲晶嗎?顧家又不是沒有,為何非得要那一塊?”林書雅語氣裏滿是埋怨。
城主嘆了一口氣,“倘若不這樣,伏翊如何會相信我的話?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因為你。我這一巴掌是替伏翊打的,不然你以為他會這麽輕而易舉地就答應我?”
林書雅依舊十分不服氣,“他才不敢打我。父親,你給我說實話,你為什麽一定要那密雲晶?而且咱們家的護衛都無法拿到,伏翊再怎麽厲害也只是一個人,他又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能耐?”
林書雅是一直對伏翊有好感,但更多的是一種征服欲。她雖然知道伏翊有能耐,但是再怎麽也不過是一個散修,她看上他是他的福分。林書雅並不覺得伏翊有天大的能力,能從秘境裏拿到密雲晶。
城主臉色一變,嚴肅地對她說:“那是你根本不了解他,你以為他單單只是一個商人嗎?”
“不然呢?”林書雅十分不服氣。
“……他跟顧家有關系。”城主也只知道這一點,但就只需要顧家這個名字,就足以讓他不敢輕視伏翊。
林書雅一楞:“顧家?”
雖然她嘴裏說著去顧家買密雲晶,但是林書雅並不是不清楚顧家的存在即便是她也不是輕易可以接近的。
城主眼神一閃,沈聲道:“密雲晶我有大的用處,此次跟他一起前往秘境,一定要幫他拿到密雲晶,知道嗎?”
林書雅心不在焉地說道:“知道了。”
伏翊跟顧家有關系?他跟顧家是什麽關系?
天色漸暗,江定城內卻並沒有陷入一片寂靜,反而是一種與白日裏不同的熱鬧逐漸蔓延。
席昭感覺自己的鼻子快被熏掉了,為何味道會這麽濃烈?
伏翊看席昭仿佛被味道刺激得狠了的幼貓不住地打噴嚏,笑道:“這些可是好東西,你怎麽這麽聞不慣?”
“其他地方沒有這種‘好東西’。”席昭再次面無表情地打了一個噴嚏,表情全部皺在一起。
伏翊哈哈大笑,一道溫柔得快要滴出水的聲音安慰道:“仙子應當是年紀太小這才聞不慣,等她大一些就會明白了,伏公子莫要擔心。”
席昭揉揉鼻子,悶聲道:“大一些也不會喜歡,除非我換一個鼻子。”
伏翊的笑聲更大了,那道溫柔的聲音也是一楞,隨後捂嘴輕笑:“仙子真是有趣。”
她關上門,掐了個訣,房間裏的香味總算是沒有那麽濃郁了,席昭覺得自己的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這下倒是伏翊發出抗議:“雲娘,你怎麽把這味道給散了?”
“你要是喜歡,可以留在這裏修合歡道。”席昭面無表情地阻止伏翊的抗議。
伏翊瞬間閉嘴,臉上的笑意卻一直沒有下去。
雲娘微訝:“仙子好眼力。”
伏翊帶席昭來的地方是花船。
花船上的修士男女都有,大多都是自願的。有的以此謀生,有的則是像雲娘這種,修的合歡道。
但像席昭,打了個照面就能斷言對方是修的合歡道,的確稱得上有幾分眼力,更重要的是這個仙子看上去不僅年紀不大,修為也不高,這份眼力就更加難得了。
雲娘一向喜歡長相俊美的人,小孩也不例外,當下對席昭的態度越發溫柔:“仙子想吃點什麽?雲娘讓人尋來。”
席昭搖搖頭,聲音冷靜:“不用了。”
“要雲娘親手做的紅燒肉。”伏翊大剌剌地開始點菜,一點都不拘謹。
雲娘輕瞥了他一眼,看得人骨頭都要酥了,她轉頭問席昭:“仙子可想吃?”
對方十分積極,席昭只好點點頭,“謝謝。”
“不客氣。”雲娘瞇眼笑著,誰不喜歡乖巧的小姑娘。
比一旁只知道躺著說話的臭男人好多了。
待雲娘走後,伏翊湊到席昭面前小聲說:“如何?雲娘溫柔吧?”
席昭默默點點頭,跟師姐一樣溫柔。
但是師姐還要更溫柔一點。
(此時正拿著劍砍人的聞越清打了一個噴嚏)
“你覺得她如何?”伏翊語氣暧昧,仿佛是在暗示什麽。
“修為紮實,很厲害,比你還要厲害。”席昭回答得十分認真。
“修為比你高了一大截。”她補充道。
伏翊感到紮心,同時有些失望:“誒,你就不覺得我們有什麽其他關系嗎?”
任何一個見過他與雲娘同時出現的人都會認為他是雲娘的入幕之賓,但實際上。
“你們認識很久,關系十分親近。”
伏翊眨了眨眼,“沒了?”
席昭比他更加茫然:“還有什麽?”
伏翊:“……”
一種罪惡感突然從伏翊心底冒出來,對方還是個實打實的孩子,他怎麽能帶著這麽罪惡的念頭去逗她!
伏翊腦袋被重重打了一下,他抱頭哀嚎:“雲娘,你下手輕一點,把我價值千金的腦子打壞了怎麽辦?”
雲娘依舊是那副溫溫柔柔的模樣,絲毫看不出方才對伏翊重拳出擊的樣子:“不好意思伏公子,雲娘向來是這樣,沒想到伏公子這般脆弱。”
她將托盤放在席昭面前,和善地對她說:“吃吧。”
席昭一點眼神都沒分給一旁哀嚎的伏翊,默默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雲娘手藝的確很好,席昭吃得越來越專心。
獨自表演了一會的伏翊見無人在意自己,只好悻悻然爬起來,發現紅燒肉並沒有自己的份也不敢聲張,只好小聲嘟囔:“偏心,太偏心了。”
雲娘溫柔地笑著,“伏公子,你說什麽?”
“我什麽都沒說。”伏翊也溫和地笑。
席昭擡頭看著二人如出一轍的笑容,突然開口道:“你們是母子?”
“……”
雲娘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柔聲說道:“我要是生了這樣一個不成器的,定然一生下就扔掉。”
伏翊完全不聽雲娘的話,朝席昭露出一個笑:“她是我的小姨。”
席昭默默吃了一口飯,怪不得,這兩個人在某些地方十分相似。
雲娘愛憐地看著吃飯的席昭,一點也不遮掩地開口問伏翊:“這孩子是你的女兒?不錯不錯,我認了這個侄孫女。”
“不,這是我的妹妹。”伏翊把自己的猜測嘰裏呱啦說了一通,成功說服了雲娘。
“怪不得,不過既然顧家沒有認回去,那就是咱的人了。”雲娘聲音雖然溫柔,但是話裏卻透露著一股土匪的氣息。
伏翊肯定地點點頭。
席昭早就放棄了解釋這件事,埋頭吃飯。
伏翊與城主約定好去秘境的時間是一個月後,所以他絲毫不著急,帶著席昭在花船裏看了十幾天跳舞的花姑娘。而在雲娘的強勢鎮壓下,伏翊終究還是屈服了香味,席昭的鼻子得以留在臉上。
而這一天,雲娘突然帶來一個女孩,正是在樓下跳舞的女修其中之一。
伏翊拿出一張空白的紙放在席昭面前,言簡意賅地說:“畫。”
席昭疑惑地看著他。
平時話那麽多,怎麽這會突然話少了起來。
伏翊當然是為了裝逼,他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你不會以為這幾天就白讓你看漂亮姐姐跳舞吧?還記得我給你的那本書嗎?把她的靈氣回路畫出來。”
在小孩子玩得最高興的時候,突然告訴這其實是修行,她必須要寫出一篇修煉心得,伏翊就不信這還治不了席昭的面癱臉。
席昭的確在看見那個女修時稍稍驚訝了一瞬間,但很快就沈默地接過伏翊手裏的紙放在面前,然後就開始盯著那女修出神。
伏翊以為她是想要拖時間,補充道:“今日之內畫完,不然不給你飯吃,亂畫也不行。”
他活生生像是一個虐待兒童的惡人,雲娘痛心疾首,心裏暗嘆自己這個侄兒長歪了。
席昭沒有理會伏翊,過了一會她像是突然回神,但思緒並沒有完全回到身體裏,所以說話有點慢吞吞:“用不了,一天。”
好志氣!伏翊心中暗笑,她恐怕還不知道,只要她畫的有一處不對,他就能挑出刺來。
畫靈氣回路是每一個顧家人都要學的,不會的自然在三年之後被淘汰。即便是伏翊當年學這個的時候也用了一個月才學到讓人點頭的程度,更別說他如今的判斷標準比顧家還要嚴格。
所以說,席昭今日這頓飯,是定然吃不到的。修士少吃一頓飯不會有什麽事,伏翊只是想逗逗席昭而已,雲娘也沒有插手此事。
席昭先在紙上點了幾個點,伏翊笑而不語。
席昭點了更多的點,伏翊笑容逐漸擴大。
紙上的點開始變得雜亂無章,伏翊更加確認席昭是在亂畫。
這也是很正常的,給席昭的那本書並不適合啟蒙,上面其實並沒有教導該如何正確地繪出靈氣回路的圖,所以無論席昭是在亂塗亂畫還是認真在畫,這都是一副不合格的圖。
伏翊沒有期望席昭能立馬畫出讓自己滿意的圖,所以自然也不會失望。席昭放下筆後,外面天色依舊明亮,她的確按照自己所說的沒有用到一整天。
但是伏翊一拍桌子:“不合格!完全不合格!”
席昭沒有生氣,只是將紙放在他面前,冷靜地問:“哪裏不合格?”
伏翊想說首先她畫圖的方法就不正確,但對上席昭認真的眼神,突然想到方才她趴在桌子前仔仔細細畫圖的模樣,突然就有些不忍心。
他咳嗽兩聲,“你……跟我說說這圖是怎麽畫出來的。”方法不對他再教就是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問題,他自我安慰道,完全忘記了自己方才立志一點問題都要給席昭揪出來。
伏翊本以為自己會聽到席昭邏輯不通順的話,但隨著她一字一句,精簡準確地說出每一個點是什麽位置,有什麽作用,可以與其他哪幾個點練起來組成回路,伏翊的神情逐漸認真起來。
他聽著聽著才發現,這紙上的點大小不一並非是席昭用筆不熟練,而是因為它們所在的位置重要性不一樣。而隨著席昭逐漸深入的講解,伏翊聽得入迷,居然真的在那張圖上面看出了些門路。
一旦這扇大門打開,伏翊的思路瞬間通暢。他嗓子眼一哽,防止自己因為太過激動出聲打擾席昭,期間雲娘默不作聲地帶著女修出去,看來他們已經用不著她了。
席昭給伏翊講解的時間並不長,她不愛做重覆的事情,因而已經盡量簡略描述,但時而因為過於簡略伏翊跟不上她,這時席昭的心情就會跌落一小截。當她將全部內容都說完後,心情已經跌落至谷底。
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一句話都不願意說。
伏翊拿起那張紙,此時已經沒有了輕視的念頭,滿心都被驚訝給占據。
初時見到這張紙上的墨點只覺得毫無規律,但現在看來,這卻是一張詳細到不能再詳細的靈氣回路圖。即便是他來畫,也不可能在這一張紙上容納下這麽多的信息。並非是伏翊看不出來,而是因為這張紙太小,最多只能將最基礎的靈氣回路畫出來,至於其他的……
伏翊再次想起了席昭口中的那個“師尊”,他本來很懷疑這個人的存在,但是今日席昭畫靈氣回路的方法又讓他萌生另外一個想法,莫非這個“師尊”真的存在?顧家畫靈氣回路的方法是歷代祖宗智慧結晶,並且每隔幾十年還會修訂,但依伏翊看來,那方法雖然詳細,但是沒有席昭所使用的方法實用。
若是在實戰中不能保證高效,那顧家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話說回來,倘若不是有人一生都致力於此事,如何會創立出這般簡潔卻高效的圖?
伏翊一陣激動,迫不及待地問席昭:“阿昭,你這方法是你師尊教你的?你能將此法說與我聽嗎?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他的聲音在看見雙眼緊閉的席昭時戛然而止。
席昭趴在桌子上,因為身高不夠所以整個人的姿勢十分別扭,饒是如此她依舊雙目緊閉,眉頭微微皺起,從呼吸判斷她此時已經睡得十分熟。
伏翊啞然,這才反應過來外面天已黑,屋內一片昏暗,只餘桌上的照明珠發著光將他們這裏照亮。他竟然與席昭談論得忘記了時間。
雲娘此時端著托盤推開門來,看到了睡著的席昭和略顯癡傻的侄子。
雲娘:“……伏翊,你在做什麽?”雲娘這會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也沒有裝模作樣喚他伏公子,倒是有幾分長輩的模樣。
伏翊無措地轉過頭,看上去有些愧疚:“她跟我說完之後就睡著了,我一時間忘記了時間……”
陰差陽錯的,倒還真的沒讓她吃上飯。但伏翊現在想要打死不久前犯賤的自己,說什麽不讓她吃飯,現在好了,把她累得睡著,伏翊也不知道該不該把她叫醒吃飯。
雲娘長舒一口氣,替他做了決定:“你把她抱到榻上去把被子蓋好,今日這般為難人家一個小孩,真是越活越過去了,回頭好好補償人家。”
無論從哪個方面說來,伏翊這事都做得不對。他一個比人家不知道大幾輪的人,最後居然把人家說得累到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而他還楞在旁邊不知道做什麽。雲娘有些擔憂,她記得伏翊不是挺聰明的,怎麽這會看上去不是這麽一回事呢?
伏翊手忙腳亂地把席昭抱到床上去,平日裏看上去跟個小大人一樣,這會伏翊才反應過來她不過才十幾歲,還是個小孩,就連體重也輕得快要飄起來。他不敢有大動作,僵硬但努力輕手輕腳地將她放在榻上,替她脫了鞋再把被子蓋好,長長舒了一口氣。
雲娘就站在一旁看著,見他沒出什麽差錯才輕哼一聲,端著托盤走了。
這飯是給小孩子吃的,伏翊一個大人吃什麽吃。再說了他早已辟谷,少一頓又不會少塊肉。
伏翊也沒有再出去,就坐在席昭旁邊,靠著微弱的燈光仔細看那張紙上的點,消化席昭說的話,越看越覺得玄妙。
但是他總覺得這張畫給他的感覺,有種熟悉感。
就好像是,多寫一個點就是浪費生命?
奇了怪了,他上哪有這種感覺?
伏翊的眼神不自覺地落到正睡得臉頰紅撲撲的席昭身上,那種熟悉感詭異地找到了出口。
“……”
不會吧?
席昭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她是累及後睡過去的。這種累更多是身體上的累,她的體質太差,修為也不高,那女修再如何也是地級修士,觀察對方的靈氣回路對席昭來說算不上輕松。不過她腦子尚能運轉,身體先罷工了,最後只能無奈睡過去。
當她清醒的時候席昭就察覺到了身體上的不對勁,這種不對勁她不久前感體會過。
不待席昭細細去體會,就看見了一雙布滿血絲宛如惡鬼的雙眼。
席昭:“……”
她望著死死看著自己的伏翊,腦子裏轉了一大圈也沒想明白他這是怎麽回事。
伏翊表情幽怨,細看還有一絲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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